外公是個退休老教師,已耄耋之年的他,有一件寶貝——紅色的腈綸線衣。
外公的腈綸線衣,雖說是幾十過去了但是顏色依然紅的顯眼,依然是隨身穿著。線衣有軟軟的襯衫領,領子已經(jīng)洗爛的不能稱為領子,這缺一塊,那缺一個口子,領子下面有一截一中指長的拉鏈,鏈牙已經(jīng)幾乎掉完,鏈頭也早已不復存在,但是也未影響整件衣服的型,拉鏈的左側隱隱有幾個白色的打印字,這個我倒是記得外公提起過,寫的是“優(yōu)秀黨員”。線衣的袖口是松緊的,松緊已經(jīng)洗成了松布條,袖子下面還有幾個破洞,線衣下擺也是參差不齊。外婆常說,都什么年代了,還穿這個,爛的扔那都沒人撿,一邊說一邊就要扔,外公一把奪過,壓根不理外婆。
記得有一年,外公心臟病,在醫(yī)院搶救了一宿,貼身的衣物護士都換了下來,看到那個紅色線衣護士說怎么還有人穿這個,外婆不好意思的說,老頭子念舊,便尷尬的把線衣扔進了垃圾袋,隔天外公醒來,正說話呢,突然想起什么,急得來回看說,我的晴綸線衣呢,剛好我和媽媽進來看望他,外婆說,我扔了,別人都笑話你穿那么破的衣服,媽媽也附和著說就是的,但外公滿臉委屈的回答,那個線衣穿著舒服,不起球,彈性大,最主要的,莫不是你忘了,那是我第一次評優(yōu)秀黨員的獎品,作為一名共產(chǎn)黨員,我驕傲,能得到黨給的榮譽我更加榮幸,在當時,這份榮譽讓我激動了好一陣,所以這個線衣是我的寶貝,說著用乞求的眼神看著外婆,外婆心軟,從垃圾袋又把線衣?lián)斐鰜,外公盯盯的看著外婆拿著線衣,就一把搶了過去,抱在懷里,滿臉的知足。
又過了三四年,外婆得病去世,外公趴在外婆的棺木上,哭的像個小孩,無法抑制。記得下葬時,外公將他的腈綸線衣與外婆的東西放在一起,埋在了墓里,他說,你陪了我半輩子,它陪了我小半輩子,現(xiàn)在我不在你跟前,就讓它替我先陪陪你。一份榮譽,一份愛,讓他活了這大半輩子。
我不太明白老一輩人對榮譽是一種什么樣的理解,但是對于外公來說,這個摸不著、看不到的榮譽卻是那樣的神圣,這種生在心里的榮譽感就像是他的精神食糧能填充生活中的各種不足。一個普通的老物件,一個普通的人,彼此相伴三四十年,他們把生活過成了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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