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常年北風(fēng)呼嘯,粗獷的帶起腳下一捧捧黃土,吹得人睜不開眼,樹木生長的并非茂盛,但一棵棵依舊身姿挺拔,都說西北人不懂浪漫,但我愛的人大都來自那里。
這里的春天總是遲遲到來,雖然時令到了,它依舊會沉浸在冬日寒冷里很長一段時間,小草、野花也怕極了這凜冽的北風(fēng),不敢露頭點綴這片土地,山川溝壑顯得更加突兀了,能看見的只有在山里拾樹枝當(dāng)柴火的小孩子們,小臉總是會凍得通紅,嬉戲聲在山谷里不斷回蕩,直到看見炊煙升起,才會各自回家。要是有一天下了小雨,這里的春天才算到來,伴隨這場雨,和其他地方的春天相同,這里開始萬物復(fù)蘇,燕子回歸,夏天也將會在不久到來。
炎熱的夏天會持續(xù)三個月之久,懸在上空的太陽將這片黃土地烤得炙熱,似乎在對這里的生物施以酷刑,只有將根深深扎入地下才得以生存。這三個月的時間里,我最期盼的事情就是下雨了——我家院子外頭有棵很年長的樹,過了多年,它依舊開得茂盛,每當(dāng)中午吃飯的時候,父親端著飯碗坐在樹下,皺著眉頭念叨著下雨的事情,似乎只有下雨了,他才會不那么擔(dān)憂,因此我也期盼著下雨了。
我最喜歡故鄉(xiāng)的秋天了,每天的傍晚時分,感受著微風(fēng)吹拂,并不像先前夾雜著熾熱,院子外的老樹也隨風(fēng)擺動,感受著即將到來的秋意。兒時的秋意是快樂的,金燦燦的谷穗鋪滿了整個山野,大人們開始忙著收獲一年的勞動果實,三五成群的孩子跟在后頭追逐嬉戲,笑聲回蕩在山間的每一個縫隙,待到天色將黑時,在田野里捉著能跳好遠(yuǎn)的螞蚱,心急得將它喂給籠子里的小山鴿——父親帶回來的禮物,為此能高興好一陣子,最后它的離去也使得我傷心好一陣子。長大些時,借著幫秋忙的借口偷偷地跑去看喜歡的隔壁鎮(zhèn)子的姑娘,她笑起來有個甜甜的酒窩,就像秋天的微風(fēng),清涼的沁人心脾,少年的秋意是多情的,想她時會寫信給她:
余暉即將消散
星星開始斑斑點點
穿過人們的歡聲笑語
走進(jìn)燈光略微昏暗的小巷
別過頭
模糊地看著白色的墻瓦
步子大概只有半米
樹葉落到腳邊
走到小巷的盡頭
側(cè)過身時
我知道,你又在我陪著我了
嚴(yán)寒的冬季總會到來,它和夏一樣極端,不留有一點情面,讓人哈氣暖手、跺腳暖腿的溫度配上山間呼嘯而來的風(fēng)更是將這片黃土地一洗而凈,偶爾有餓極了的野兔子出來覓食,難以見到其他活物。就算如此,操勞一年的母親也歇不下來,忙著給我們做衣物,當(dāng)時竟嫌棄母親做得不好看,哭哭啼啼不肯穿,現(xiàn)在母親上了年紀(jì),干不來長時間的穿針引線了,才明白這是世間最暖的衣服,就靠著它熬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漫長而酷寒的故鄉(xiāng)冬。
正如平凡的世界中寫道:黃土高原嚴(yán)寒而漫長的冬天看來就要過去,但那真正溫暖的春天還遠(yuǎn)遠(yuǎn)沒有到來。這里大半時間荒蕪且凄涼,我所愛的人大都住在這里,我詞不達(dá)意的思念在他鄉(xiāng)無處生根,在這片貧瘠的土地蕎麥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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